张霸通《左氏春秋》,案百篇序,以《左氏》训诂造作百二篇,具成奏上。成帝出秘《尚书》以考校之,无一字相应者,成帝下霸于吏,吏当器辜大不谨敬。成帝奇霸之才,赦其辜,亦不(减)〔灭〕其经。故百二《尚书》传在民间。孔子曰"才难",能推精思,作经百篇,才高卓,希有之人也。成帝赦之,多其文也。虽奸非实,次序篇句,依倚事类,有似真是,故不烧灭之。疏一椟相遣以书,书十数札,奏记长吏,文成可观,读之满意,百不能一。张霸推精思至于百篇,汉世(实)〔寡〕类,成帝赦之,不亦宜乎!杨子山为郡上计吏,见三府为《哀牢传》不能成,归郡作上,孝明奇之,征在兰台。夫以三府掾吏,丛积成才,不能成一篇。子山成之,上览其文。子山之传,岂必审是,传闻依为之有状,会三府之士,终不能为,子山为之,斯须不难。成帝赦张霸,岂不有以哉!

  孝武之时,诏百官对策,董仲舒策文最善。王莽时,使郎吏上奏,刘子骏章尤美。美善不空,才高知深之验也。《易》曰:"圣人之情见于辞。"

  文辞美恶,足以观才。

  永平中,神雀群集,孝明诏上《〔神〕爵颂》,百官颂上,文皆比瓦石,唯班固、贾逵、傅毅、杨终、侯讽五颂金玉,孝明览焉。夫以百官之众,郎吏非一,唯五人文善,非奇而何?孝武善《子虚》之赋,征司马长卿。孝成玩弄众书之多,善扬子云,出入游猎,子云乘从。使长卿、桓君山、子云作吏,书所不能盈牍,文所不能成句,则武帝何贪,成帝何欲!故曰:玩扬子云之篇,乐于居千石之官;挟桓君山之书,富于积猗顿之财。

  韩非之书,传在秦庭,始皇叹曰:"独不得与此人同时。"

  陆贾《新语》,每奏一篇,高祖左右,称曰万岁。夫叹思其人与喜称万岁,岂可空为哉!诚见其美,欢气发于内也。候气变者,于天不于地,天,文明也。衣裳在身,文着于衣,不在于裳,衣,法天也。察掌理者左,不观右,左,文明也。占在右,不观左,右,文明也。《易》曰:"大人虎变其文炳,君子豹变其文蔚。"

  又曰:"观乎天文,观乎人文。"

  此言天人以文为观,大人君子以文为操也。高祖在母身之时,息于泽陂,蛟龙在上,龙炫耀;及起,楚望汉军,气成五采;将入咸阳,五星聚东井,星有五色。天或者憎秦灭其文章,欲汉兴之,故先受命以文为瑞也。

  恶人操意,前后乖违。始皇前叹韩非之书,后惑李斯之议;燔《五经》之文,设挟书之律。

  《五经》之儒,抱经隐匿,伏生之徒,窜藏土中。殄贤圣之文,厥辜深重,嗣之及孙。李斯创议,身伏五刑。汉兴,易亡秦之轨,削李斯之迹。高祖始令陆贾造书,未兴《五经》。惠、景以至元、成,经书并修。汉朝郁郁,厥语所闻,孰与亡秦?王莽无道,汉军云起,台阁废顿,文书弃散。光武中兴,修存未详。孝明世好文人,并征兰台之官,文雄会聚。今上即(令)〔命〕,诏求亡失,购募以金,安得不有好文之声!唐、虞既远,所在书散;殷、周颇近,诸子存焉。汉兴以来,传文未远,以所闻见,伍唐、虞而什殷、周,焕炳郁郁,莫盛于斯。天晏者星辰晓烂,人性奇者掌文藻炳。汉今为盛,故文繁凑也。

  孔子曰:"文王既殁,文不在兹乎!"

  文王之文,传在孔子。孔子为汉制文,传在汉也。受天之文,文人宜遵《五经》、六艺为文,诸子传书为文,造论著说为文,上书奏记为文,文德之操为文。立五文在世,皆当贤也。造论著说之文,尤宜劳焉。何则?发胸中之思,论世俗之事,非徒讽古经、续故文也。论发胸臆,文成手中,非说经艺之人所能为也。周、秦之际,诸子并作,皆论他事,不颂主上,无益于国,无补于化。造论之人,颂上恢国,国业传在千载,主德参贰日月,非适诸子书传所能并也。上书陈便宜,奏记荐吏士,一则为身,二则为人。繁文丽辞,无上书文德之操。治身完行,徇利为私,无为主者。夫如是,五文之中,论者之文多矣。则可尊明矣。

  孔子称周曰:"唐、虞之际,于斯为盛,周之德,其可谓至德已矣!"

  孔子,周之文人也,设生汉世,亦称汉之至德矣。赵佗王南越,倍主灭使,不从汉制,箕踞椎髻,沉溺夷俗。陆贾说以汉德,惧以帝威,心觉醒悟,蹶然起坐。世儒之愚,有赵佗之惑;鸿文之人,陈陆贾之说。观见之者,将有蹶然起坐,赵佗之悟。汉氏浩烂,不有殊卓之声。文人之休,国之符也。

  望丰屋知名家,睹乔木知旧都。鸿文在国,圣世之验也。孟子相人以眸子焉,心清则眸子了,了者目文了也。夫候国占人,同一实也。国君圣而文人聚,人心惠而目多采。蹂蹈文锦于泥涂之中,闻见之者莫不痛心。知文锦之可惜,不知文人之当尊,不通类也。天文人文,文岂徒调墨弄笔为美丽之观哉!

  载人之行,传人之名也。善人愿载,思勉为善;邪人恶载,力自禁裁。然则文人之笔,劝善惩恶也。谥法所以章善,即以着恶也。加一字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