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帝谓〔虞〕舜(禹)也。〔虞〕舜(禹)承安继治,任贤使能,恭己无为而天下治。〔虞〕舜(禹)承尧之安,尧则天而行,不作功邀名,无为之化自成,故曰"荡荡乎民无能名焉"。

  年五十者击壤于涂,不能知尧之德,盖自然之化也。《易》曰:"大人与天地合其德。"

  黄帝、尧、舜大人也,其德与天地合,故知无为也。天道无为,故春不为生,而夏不为长,秋不为成,冬不为藏。阳气自出,物自生长,阴气自起,物自成藏。汲井决陂,灌溉园田,物亦生长,霈然而雨,物之茎叶根(垓)〔〕,莫不洽濡。程量澍泽,孰与汲井决陂哉!故无为之为大矣。本不求功,故其功立;本不求名,故其名成。沛然之雨,功名大矣,而天地不为也,气和而雨自集。

  儒家说夫妇之道取法于天地,知夫妇法天地,不知推夫妇之道以论天地之性,可谓惑矣。夫天覆于上,地偃于下,下气上,上气降下,万物自生其中间矣。当其生也,天不须复与也,由子在母怀中,父不能知也。物自生,子自成,天地父母,何与知哉!及其生也,人道有教训之义。天道无为,听恣其性,故放鱼于川,纵兽于山,从其性命之欲也。不驱鱼令上陵,不逐兽令入渊者,何哉?拂诡其性,失其所宜也。夫百姓,鱼兽之类也。上德治之若烹小鲜,与天地同操也。商鞅变秦法,欲为殊异之功,不听赵良之议,以取车裂之患,德薄多欲,君臣相憎怨也。道家德厚,下当其上,上安其下,纯蒙无为,何复谴告?故曰:政之适也,君臣相忘于治,鱼相忘于水,兽相忘于林,人相忘于世。故曰天也。孔子谓颜渊曰:"吾服汝,忘也;汝之服于我,亦忘也。"

  以孔子为君,颜渊为臣,尚不能谴告,况以老子为君,文子为臣乎!老子、文子,似天地者也。淳酒味甘,饮之者醉不相知。薄酒酸苦,宾主颦蹙。夫相谴告,道薄之验也。谓天谴告,曾谓天德不若淳酒乎!

  礼者,忠信之薄,乱之首也。相讥以礼,故相谴告。三皇之时,坐者于于,行者居居,乍自以为马,乍自以为牛,纯德行而民瞳,晓惠之心未形生也。当时亦无灾异,如有灾异,不名曰谴告。何则?时人愚蠢,不知相绳责也。末世衰微,上下相非,灾异时至,则造谴告之言矣。夫今之天,古之天也,非古之天厚而今之天薄也,谴告之言生于今者,人以心准况之也。诰誓不及五帝,要盟不及三王,交质子不及五伯。德弥薄者信弥衰。心险而行,则犯约而负教;教约不行,则相谴告;谴告不改,举兵相灭。由此言之,谴告之言,衰乱之语也,而谓之上天为之,斯盖所以疑也。

  且凡言谴告者,以人道验之也。人道,君谴告臣,上天谴告君也,谓灾异为谴告。夫人道,臣亦有谏君,以灾异为谴告,而王者亦当时有谏上天之义,其效何在?苟谓天德优,人不能谏,优德亦宜玄默,不当谴告。万石君子有过,不言,对案不食,至优之验也。夫人之优者,犹能不言,皇天德大,而乃谓之谴告乎!夫天无为,故不言灾变,时至,气自为之。夫天地不能为,亦不能知也。腹中有寒,腹中疾痛,人不使也,气自为之。夫天地之间,犹人背腹之中也。谓天为灾变,凡诸怪异之类,无小大薄厚,皆天所为乎?牛生马,桃生李,如论者之言,天神入牛腹中为马,把李实提桃间乎?牢曰:"子云:'吾不试,故艺。'"

  又曰:"吾少也贱,故多能鄙事。"

  人之贱不用于大者,类多伎能。天尊贵高大,安能撰为灾变以谴告人,且吉凶蜚色见于面,人不能为,色自发也。天地犹人身,气变犹蜚色。人不能为蜚色,天地安能为气变!然则气变之见,殆自然也。变自见,色自发,占候之家,因以言也。

  夫寒温、谴告、变动、招致,四疑皆已论矣。谴告于天道尤诡,故重论之。论之,所以难别也。说合于人事,不入于道意,从道不随事,虽违儒家之说,合黄、老之义也。

  感类篇

  阴阳不和,灾变发起,或时先世遗咎,或时气自然。贤圣感类慊惧,自思灾变恶征何为至乎?引过自责,恐有罪,畏慎恐惧之意,未必有其实事也。何以明之?以汤遭旱自责以五过也。圣人纯完,行无缺失矣,何自责有五过?然如《书》曰:"汤自责,天应以雨。"

  汤本无过,以五过自责,天何故雨?〔使〕以(无)过致旱,(亦)〔不〕知自责,(不)〔亦〕能得雨也。由此言之,旱不为汤至,雨不应自责。然而前旱后雨者,自然之气也。此言《书》之语也。难之曰:"《春秋》大雩,董仲舒设土龙,皆为一时间也。一时不雨,恐惧雩祭,求有请福,忧念百性也。"

  汤遭旱七年,以五过自责,谓何时也?夫遭旱一时,辄自责乎?旱至七年,乃自责也?谓一时辄自责,七年乃雨,天应之诚,何其留也!(始)〔如〕谓七年乃自责,忧念百姓,何其迟也!不合雩祭之法,不厌忧民之义。《书》之言未可信也。

  由此论之,周成王之雷风发,亦此类也。《金滕》曰:"秋大熟,未获。天大雷电以风,禾尽偃,大木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