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在止至善者是也。凡十五入大学者,未必能志学,唯孔子十五即志于学焉。所谓志,即孔子所自言发愤忘食者是也,非曰其心向慕之而已也。曰:发愤何与于明德、亲民、止至善哉?曰:明德者人心有本明,即朱子所谓本体之明是也。此本体者,以为君为仁德也,以为臣为敬德也,以为子为孝德也,以为父为慈德也,以交于国人为信德也,是谓明德。愤之义,从心从贲,贲即明也。唯孔子发之,不以气昏,不以欲蔽于仁敬孝慈信,而不失其体也,故曰在明明德。于为君而仁以治民也,为臣而敬以事君也,为子而孝以事父也,为父而慈以育子也,为国人而信以相交也,而皆不失其体也,故曰在亲民。于为君而止于仁也,为臣而止于敬也,为子而止于孝也,为父而止于慈也,为国人交而止于信也,而所谓不失其体者,无不用极也,故曰在止于至善。凡皆启于一念之贲、一发愤之功,故发愤即为孔子明明德、亲民、止至善之学。他人非不愤也,而或作焉辍焉者多也。孔子发愤,则至于忘食,可见孔子之志于学焉者与他异也,故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。
  曰:三十而立,何也?曰:孔子自十五而志大学,其始志用力也,不能无乍兴乍仆、乍明乍昏之病,已而用力至十又五年,然后此体不为气昏欲蔽,随地应用,而屹然有立矣。此体屹然有立,始可言志立,故曰三十而立。是立也,即大学知止有定、颜子所立卓尔、孟子有诸己之谓信是也。学至于立,则如作室者有基矣,故程伯子曰:志立而学半。
  曰:孔子既三十而立,则世之得失利害弗之惑矣,然又十年而后不惑,何耶?曰:古之学者能外得失利害矣,而或不能外死生;能外死生矣,而或不能外毁誉;能外毁誉矣,而天下之人情学术似是而非、似非而是,变易纷沓,虽闻道,或不能无惑也。孔子既立,又用力十年而后不惑,故曰四十而不惑,即大学所谓定静安虑得,他日孟子不动心同也。
  五十而知天命,何也?曰:维天之命,而人得之为性,性即人心本明者是也。孔子既能明其本明者而至不惑,又用力十年则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矣,既至命,则自能知命。辟如登泰山而居者,自能周知泰山者也。此知犹干知大始之知,知即主也。方其立,则立此命也;不惑,则可以至命。至是则主宰天命,而造化在我矣。造化在我,则非无穷通而穷亦通也,非无治乱而乱亦治也,非无死生古今而死亦生、今亦古也,即易所谓先天弗违、中庸所谓Q天德者是也。故曰知天命。曰:若是,则孔子之学与先儒所训穷至物理者,一何其径庭也!曰:儒者必曰先知后行,今如所训十五而学三十而立,则为先行;四十不惑,则为后知。其与先知后行之训,又有悖矣。儒者以穷至物理为入门,所谓穷其当然与其所以然皆始学事也。今训不惑,则谓知其所当然;训知天命,则谓知其所以然,是孔子以四五十之年,乃得为始学之事。则在学者为过早,而在孔子为过晚矣,不又悖之甚乎?今操笔童子莫不曰,吾性之仁知其为天之元,吾性之礼知其为天之亨。以此为知天命,是操笔童子贤于仲尼远矣,其又可通乎?曰:然。
  六十而耳顺,何也?曰:闻之师曰,夫人闻善言而悦耳、闻不善言而拂耳者,常也。此在贤者尤甚,伯夷耳不闻恶声,未化故也。孔子至六十,闻恶言未尝不谓恶,然而无拂耳之累,以其无意必固我故也。熟而化也。故曰六十而耳顺。记曰:虽圣人有所不知。若谓声入心通,此恐未然。
  七十而从心不u矩,何也?曰:矩即所谓止至善者,亦即尧舜之中、文王之帝则、箕子之极是也,吾所谓灵则、所谓天权天度者是也。孔子十五志学,即志此矩,自七十之前固未尝u矩,但至七十而后,能从心不u矩。夫从心不u矩,则一毫意必固我无有也。孔子非所谓圣不可知者欤!夫孔子所自名者,乃情语也,非曰以是为谦而诲人者也。嗟夫,今人自谓从事终身,乃不能望孔子之立与不惑,又况知命、耳顺、从心不u矩乎!何者?以今人不如孔子之志故也。然则学孔子者,其亦自审其志已乎!若夫求之物理,则益远矣。
  曰:发愤忘食,既闻命矣。然则孔子恶贲,何也?曰:孔子恶夫贲于外者也。夫唯无意于外贲,然后能发其内贲矣,又何患不外贲哉?曰:乐以忘忧,何也?曰:人心之体本乐也,唯自昏蔽其体,则恒多忧。方其昏蔽,虽饮食歌谔、读书考古,顷适耳,忧可免乎?唯能自发其本明,无一昏蔽,则心得其体,自无弗乐,又何忧焉?故愤无弗乐也,乐乃为愤也。孔子为人终身愤乐已耳。故曰不知老之将至。
  曰:孔子之多闻多识远绝常人,故自谓君子不多。又自谓无知。孔子岂重遗闻见哉?曰:孔子非重遗闻见,以其本不在也。本者何?真知是也。孔子尝曰:盖有不知而作之者,我无是也,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,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。是孔子所作,必出于真知,而非真知者非所作也。夫真知者,虽不假闻见,而闻见自不违,故为上也。若专以多闻多见为事,则不免探索影响,而自牿其真者多矣,故为次耳。孔子上真知而次闻见者,即大学知本之意旨也,孔子岂遗闻见哉。曰:何以见孔子之言真知也?曰:孔子曰:知之为知之,不知为不知,是知也。夫知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