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。水淺舟輕。黑風謹慎。癸卯三月初七日。
  大師集中。與開之先生書。僅二通。及得其家藏手札。凡裂情吐膽。塗毒而出者。累紙皆是也。因思大師手書與人。其不顧忌諱。中人隱痛。如與先生諸札。不得盡見集中。此段血心。歸之滅沒。而不可著者誠不少矣。然余考大師蒙難。挺身抗救止。于中甫一疏。事雖無及。猶足為宗風吐氣。至發憤流歎。欲哭欲泣。託于詩歌而見諸文辭。則反得于師明德而友達觀之湯義仍。若夫聞難旁皇及承訃痛哭嘔心。一文以抒寫平生。發揮其末後之光焰。當首屬之先生。乃寂寥無聞。僅于日錄中記師坐脫。為一發嘅。因歎息小道人性田不可及。則亦可謂負却阿師也。師以萬曆癸卯臘月滅度。是歲與先生書。尤加痛切。甚以死機不遠。折其遊湖高情。乃大師既逝。先生亦不久旋歾。若夙照而預讖者。余故于二十八札。錄其十有六。而于癸卯一書。獨存其日月。陸符法仞識。

  與馮開之札

  長江之南。地若片掌。而片掌之間。久缺聞問。可歎也。先生近從赤水遊。赤水仙學。自謂扶宅非難。且其氣盛於先生。先生何以轉之。若不能轉渠。即受渠轉。此皆水火之力。力盛者則奪之矣。若不受渠轉。是須旗鼓相當。於人天眾中。一較雌雄。寧無明眼者為之證據哉。宋山谷黃先生。凡遇道之邪正關頭。必正色而諭之。決不用偷心取一時人快也。故其耿光與諸禪爭先。宜其如此。今人稍涉勢利津徑。則利害是顧。榮辱是僻。偷安是樂。三是障心。雖力如巨靈。孰能撼之。此等光景歷歷。貧道親甞者也。苟無道以治心。觸此境界。安得超然哉。吾眼中之人。唯先生受其擠陷。雖復乍聞亦有動心時。少頃則忘之矣。此最入道捷徑。峨嵋別傳老師行實。乞為大整斥之。不惟此師籍為不朽。吾亦欲先生之名。同普賢老人不朽。願無忽。又栖霞兀齋法師。并其弟幻齋法師行實。亦乞先生文之。此二師于貧道有法義交。渠先行而后行者不為之圖不朽。非義也。
  又。
  華嚴新論。聞是宋板。字畫清整。朝夕思得。朗讀百過。少慰渴懷也。不知此味。何日上舌。禪人覺之。其天資儘可教者。但恨其常習入骨。卒難淘瀉。渠自發肯心則瀉之。亦勿難者。又其性近于文。如先生[拚-ㄙ+ㄊ]一月之工。開其文竅。闢其文路。壯其文氣。堅其文骨。提其文心。保渠必有成者。
  又。
  居士官套習生。猿猱習熟。每寄吾書。則以為疾。今官漸大。得非疾大乎。若謂南官冷靜。可以久祿。此非自食其言乎。是事平言。世中人誰肯及此。思之。傳金沙十方院疏文。先當說理透徹。方好敘事。以東魯書生。有理法障故。
  又。
  先生于楞嚴靜室。曾稱丁勺原奇偉殊倫。可為法門金湯。苐于法海中。迥未有所入。乞師特接引之語訖。即為貧道扣三首。以是貧道過滁陽誘拔之。渠世味正濃。雖復相見。於出世法掉頭不顧。比勺原蒙大難。頓覺交情反覆。波瀾莫喻。始知好因緣處。翻成惡因緣。貧道望其眉宇愀然。頗有厭世之色。即為提明。向日先生婆心扣首為渠之事。渠始痛感先生為渠熱腸。先生急當作書。力提出世因緣。渠亦得力信入。且渠雖離此大辱。而精神胸次。不惟勿困頓。實超朗無介亦可敬也。
  又。
  承手諭教我甚深。苐徐思之。斷髮如斷頭。倘再計山林可以避禍。朝市取禍必易。則尚有頭可斷矣。所以甘受報緣。初不暇生心趨避也。且舍境何以煅心哉。
  又。
  令夫人。信心何如。世中之苦。唯女身最苦。何故。行止多障礙故。然要脫苦亦不難。但能以堅濕暖動四大。行住坐臥。細細觀察查審。何大是女身。若查審有个頭腦。便悟男身惟名言。況女身乎。先生勿海漲。宜正顏色。振精神。將貧道法語。痛示令夫人。葢貧道往甞受其供養。今不可不提撕之。此理也非情也。

  寄開之大郎二郎

  百丈竿頭。蹈丈木而驚悸。大地之上。履寸板而坦然。此何故哉。葢竿本不虗。地本不實。嗚呼。一切眾生。于無實無虗之中。橫計虗實故也。
  句到意不到。剪花能引蝶。蝶醒呼不來。意到句不到。蜜在瓶中藏。遊蜂寧聞香。句意俱到。譬如春在花枝。誰矚不思。句意俱不到。殘紅逐流水。春色浪頭尋。

  示王宇泰居士

  念頭未起。靈然清淨。本無我人。此其所以一切病患奈何他不得。豈惟病患奈何他不得。縱十方諸佛。盡其神力。亦摸索他鼻孔不著。念頭既起。即有人我能所成敵。觸處愛憎。愛憎既熾。則綿然交戰于胸中。瞬息無停。頭頭物物。莫不見障。如此等人。豈特病患中。受大劇苦。就無病患時節。被他愛憎。使得慌慌忙忙一點做不得主。何況正在病時。攢心徹骨之痛。呻吟苦楚。情識種種。又安做得主。雖然。此就常人言之耳。若智者分上。必有个消遣處。若無消遣處。臨一切病患。便作不得主。不免隨他種種楚痛去也。且道。如何是消遣的法子。我今且問。能知痛者畢竟是何物。所痛者又是何物。若無所痛。知痛者不有。若無知痛者。則所痛于我有何交涉。大丈夫到這時節。正好作觀想。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