观诸木,木至坚也,阴气盛而阳气衰,宜其大止拱把,而无由滋育焉。夫强大者生气尽,而死气临,诚物之至下者也;柔弱者阴气消而阳气盛,乃物之至上者也。人奈何不自弱而自强,不处下而处上哉?

  修炼之道,最重玄关一窍,是为天地人物生生之始气。此气至柔而刚,至弱而强,且刚柔强弱俱无所见。惟恍惚杳冥中,忽焉阴里含阳,杀里喻生,似有似无,若虚若实,此真无声无臭,上天之载之始机也。人能盗此虚无元始之气,则先天生生之本已得,而位证天仙不难矣。即盗得玄关始气,以为金丹之宝,然二候采药,亦当专气致柔,如稚子骨柔体弱而握固,始得初气以为丹本。四候行火,又要知一身苏软如绵,美快无比,方是先天絪缊蓬勃之机,冲和活泼之象。有此阳气,可炼仙丹。再于退符之候,归炉封固,入鼎烹调,犹当绵绵密密 ,了了如如,无怠无荒,如醉如痴,神懒于思,口懒于言,所谓“天下春云如我懒,谁知我更懒于春”。如此之柔之弱,方是先天阳气,可以长存而不敝。总之,十月怀胎,三年乳哺,九年面壁,无非先天柔弱之气,为之丹成而仙就耳。修士当寻此柔脆之气,始不空烧空炼,枉劳精神也。
第七十七章 为而不恃
  天之道,其犹张弓乎?高者抑之,下者举之;有余者损之,不足者补之。天之道,损有余而补不足;人之道则不然,损不足以奉有余。孰能有余以奉天下?唯有道者。是以圣人为而不恃,功成而不处,其不欲见贤耶?

  天道流行,发育万物,无非一阴一阳,往来迭运,大中至正,无党无偏而已。故阴极生阳,阳极生阴。阴盛阳衰,则抑阴扶阳;阳盛阴衰,则抑阳扶阴。消息盈虚,与时偕行,庶生生化化,以成自在无为,万年不敝之天。何异张弓者然:持弓审固,内志既正,外体复直,务令前后手臂,平正通达——高者抑之,下者举之,有余者损之,不足者补之。然后顺手而发,随机自中,不患其或失。不若天道之自然——取民脂膏,饱其囊囊,往往损不足以奉有余。孰能以君上之有余,而奉天下之不足哉?惟有道之圣人,法天道而顺人情,损者损之,补者补之,不使小民有怨咨之叹也。虽为者自为,亦顺承天道而已,绝不矜所为焉;成者自诚,亦至诚尽性而已,绝不居其功焉。斯人也,殆与天道无为而化成,不归自然运度,不欲见有为之迹。成物之功,赫赫照人耳目,非贤而不欲以贤见耶?此所以为天无极,惟圣人合天地。

  人生之初,原是纯阴纯阳,至平至正,无有胜负参差。故日征月迈,骨柔体弱而滋长焉。迨有生后,火常居上,水常居下,水火不交,是以阴常有余,阳常不足。阳水每为阴火所灼,故人心益多,凡气愈炽,而天心所以日汩,真气所以渐亡,生生之机,无有存焉者矣。使阴火之有余,下补阳水之不足;既补阳水之不足,仍制阴火之有余——如张弓者然,有余者损,不足者补,则阴阳正矣。此皆水火自运,阴阳自交,而天亦不知其为之也。夫人道以有为而累,天道以无为而尊。修炼岂有它哉?惟以后天阴阳,返还先天阴阳,流行不息,自在无为得矣。
第七十八章 受国之垢
  天下柔弱莫过于水,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,其无以易之。故弱胜强,柔胜刚,天下莫不知,莫能行。是以圣人云:“受国之垢,是为社稷主。受国之不祥,是为天下王。”正言若反。

  太上前章言柔弱者生之徒,坚强者死之徒,是以柔弱处上,坚强处下,可知至柔而至刚,至弱而至强。当人日夜行习,在在以柔弱为善利万物而不争,常处污下而不厌。虽一滴之微,人得侮之。一勺之多,人得轻之。及其积而为渊,汇而为海,则汪洋浩瀚,能载舟亦能覆舟;能成物亦能戕物。不惟天下无以胜之,即善攻坚强者,无坚不破,无强不摧,亦莫与之抗衡。是知天下之至柔,能御天下之至刚;天下之至弱,能驱天下之至强。水哉水哉!何其柔弱如此,而刚强如彼哉?且天下之事,无有易于攻水者,而坚强卒莫能胜。人何以不居柔而俱刚,不为弱而为强者,随在皆是也?岂不知柔之胜刚,弱之胜强乎?盖以天良之动,莫不有知,而一动之后,顿为情欲所染、习俗所移,故悻悻自雄,不肯安于柔弱。是以机巧熟而义理生,嗜好偏而天真没。致令道心离,人心起;客气盛,正气消。生理无存,生机已灭,欲其生生不息也难矣。圣人云“受国之后,是为社稷主”,如成汤言“朕躬有罪,无以万方;万方有罪,罪在朕躬”。退步即为进步,所以受天命于无穷也。“受国之不祥,是为天下王。”如武王曰:“受克予,非朕文考有罪,惟予小子无良。”自后即为自前,所以荷天休于勿替也。岂同后世之卧薪尝胆,蒙垢纳污者,所得而拟议哉?

  此真常不易之理,万古不磨之经,是为天下正言,而圣人则反求诸己,又何尝以此苛求于人哉?水喻一阳初动,真精始生。其机至弱,其势至柔。而渐采渐结,日益月增,以至于浩然之气,至大至刚,塞乎两大,统乎万物,而无坚不入,无强不破者焉。《悟真》云:“白虎首经至宝,华池神水真经。上善若水利源深,不比寻常药品。”顾气之柔弱,有似于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