嚣。今其书未传人间,而朱克敬为《边事类钞》,似承其意而为之者。其使伦敦时上李鸿章书,于泰西所以致富强之故洞若观火,盖其读书观理,有以知西方文化之大原,而不惑于南宋以来七百年流俗之论,其识高出于群公之上,故当时拘学小生群起而攻之。伦敦使旋,不还朝复命,而竟归老湖湘之间,日穷《礼》经以自遣,尊祀船山王子以训士。其文章于曾公外特为大家,然特其余事耳。
  
  公与湘乡刘蓉孟容年少齐名,同为曾公至交,而所学稍异。刘公少时专精朱子之书,毅然欲追古圣哲而与之齐,于曾公之锐志功名、郭公之疲精词业,皆谓非儒者所急。以诸生赞骆文忠军幕,数年之间,由四川布政超授陕西巡抚,吏治兵略有闻于时。为某言者所劾,抗疏自辨,谓臣于钻营无耻之事,非特不敢见之于事,并不敢存之于心,非特不敢存之于心,并不敢形之于梦寐,益其自治之精尚有大于此者,而某某习为无耻之事,乃竟厚诬天下无复有知廉耻之人,此何理也!及罢官归里,筑绎礼堂、玩易阁,日穷经其中。与书曾公,谓所居疑在蓬岛之间,置身若在周秦以前。曾称其研精三《礼》,洞澈先王经世宰物之本,遂欲有所撰述,以觉后世之昏昏。又言文章欲追欧阳修辈而与之齐,而志愿有大于此者。故曾公居京师时作诗,有“夜夜梦魂何处绕?大湖南北两刘生”(汉阳刘传莹茮云),又云“我思竟何属?四海一刘蓉”,其敬重殆在郭公之上也。然刘公言《礼》之书今亦不传,今仅见其《思辨录质疑》一卷、《养晦堂诗文集》若干卷、《奏议》若干卷,读之使人慨然兴起也。
  
  附旧作湘阴诸郭著述考
  
  湘阴郭筠仙侍郎所著书,已刻者为《礼记章句质疑》若干卷、《大学章句质疑》若干卷、《校定朱子家礼》若干卷、《奏议》若干卷、《养知书屋诗文集》若干卷、《自叙》若干卷、《使西纪程》若干卷、《湘阴图志》若于卷,未刻者《史记校注》若干卷、《读子札记》若干卷、《日记》若干卷。其弟意城崑焘有《云卧山庄别集》若干卷,志城崙焘有《萝华山馆集》若干卷,子焯莹子燮所著有《诸子通谊》、《栖流略》、《读骚大例》、《楚词注》及诗文集若干卷,族子立山复初有《三礼注》若干卷、《论语朱注疏》若干卷、《文学研究法》若干卷、《复斋文集》若干卷,崑焘之孙振镛涵斋有《韩愈论佛骨表纠缪》一卷。
  
  昔侍郎言,吾郭氏在湘阴族不逾百人,而不失为著姓,徒以科名不绝而已。侍郎于清时号精洋务,尝言中国士大夫自怙其私,以求遏抑天下之机,未有能胜之者。及其使英返湘,主讲思贤讲舍及城南书院,日与生徒讲明礼学,尤好王船山书,谓其精详逾于朱子,岂与彼徇外媚时者悉弃吾所固有而惟夷之师哉!其学冠中兴诸公,而不得藉手以济斯民。左文襄宗棠既訾其迂谬,曾文正国藩亦称侍郎著作之才,难胜烦剧之任,竟令其以文儒终老,兹中国之不幸也。其长子刚基既早卒,焯莹晚出,才敏轶伦,叶郋园至称其学出侍郎上。吾观焯莹校释《管子》,意所未安,于先说亦不曲从,郋园之称之者,殆指考订章句之细。至侍郎读书观理,洞烛几先,其识超越前人,无与抗手,焯莹虽贤,恐难趾美名父也。崑焘运筹于幕府,崙焘典司于榷税,考其始进,皆以元兄。然曾重伯言其祖文正公最重崑焘,亦称许崙焘,谓郭氏兄弟论学则一二三,论才则三二一,则其自效乡里,亦由乎干略也。复斋少事侍郎,其学实纯乎礼。其文章清淡简朴,自成一家。行谊高卓,世以方清张履祥考夫。卒后,长沙黄兆枚作传。其友孙文昱语予:“复初读书,初无伏案之功,而天资超越,一有研讨,能知其深。尝终日静坐不倦。诣人谈,意所可,往往至夜分,非主人相促,乃或忘归也。”天机浑然,与世无争,而忠义之性秉于内定,殆非一世之士也。振镛之父庆藩子静,有《庄子集释》行世,他所著述多未刊行。振镛幼习庭闻,长而登第,于其家建寿曾之阁,追慕湘乡公之为人,其志固矫然异乎常人矣。近乃归心释宗,博稽经律,深诋昌黎韩子之陋,其言博辨,儒者不能难之,而孙文昱独言涵斋此文可以不作。文昱醇儒,不欲士友驰思于系表,意可念也。近侍郎家业日衰,所筑养知书屋、东山草堂、玉池别墅皆已易主,其孙本深贫等寒土,而学业能承其先,名贤之贻后,夫岂同于庸俗哉!
  
  岳阳学略第十八
  
  巴陵吴敏树,字本琛,号南屏,道光某科,与左宗棠同以落卷被举于徐太常法绩,详所为《太常徐先生传》。生有异行,不乐仕进,为浏阳学官,未几辞去,而自放于山水间。常至京师访梅伯言、项几山、朱伯韩诸人。时梅倡文会,主桐城宗派之说,吴谓为文必得力于古书,奚近时宗派之足云。然吴少好归熙甫文,尝为《归文别钞》、《史记别钞》,意自震川、庐陵上效司马子长。所为文意态安闲,深得山水之趣。曾文正称其游记字字若履危石而下,落纸乃迟重绝伦。与曾、左至交,而未尝干以私。曾平江南,一往访之。其人品至高。有《柈湖文录》若干卷、《诗录》若干卷,又有《国风原指》若干卷,王湘绮笺《诗》实据之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