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艺舟双楫  (清)康有为 撰

  ●叙目

  可著圣道,可发王制,可洞人理,可穷物变,则刻镂其精,冥其形为之也。不劬于圣道王制人理物变,魁儒勿道也。康子戊己之际,旅京师,渊渊然忧,然思,俯揽万极,塞钝勿施,格细于时,握发\然,似人而非。厥友告之曰:“大道藏于房,小技鸣于堂,高义伏于床,巧`显于乡。标枝高则陨风,累石危则坠墙。东海之鳖,不可入于井;龙伯的人,不可钓于塘。汝负畏垒之材,取桀p,取檐栌,安器汝。汝不自克以程于穷,固宜哉!且汝为人太多,而为己太少,徇于外有,而不反于内虚,其亦于大道哉!夫道无小无大,无有无无。大者小之殷也,小者大之精也。t螟之巢蚊睫,t螟之睫,又有巢者,视虱如轮,轮之中,虱复傅缘焉。三尺之画,七日游不能尽其蹊径也。拳石之山,丘壑岩峦,{穴叫}深曲,蠛蠓蚋生,蛙镏衣,蒙茸茂焉。一滴之水,容四大海,洲岛烟立,鱼龙波谲,出日没月。方丈之室,有百千亿狮子广座,神鬼神帝,生天生地,反汝虚室,游心微密,甚多国士,人民丰实,礼乐黼黻,草木茏郁,汝神V其中,弟靡其侧,复何鹜哉!盍黔汝志,锄汝心,息之以阴,藏之无用之地以陆沈。山林之中,钟鼓陈焉,寂寞之野,时闻雷声。且无用者,又有用也。不龟手之药,既以治国矣。杀一物而甚安者,物物皆安焉。苏援一技而入微者,无所往而不进于道也。

  于是康子翻然捐弃其故,洗心藏密,冥神却扫,摊碑な椋弄翰飞素,千碑百记,钓午是富。发先识之覆疑,窍后生之宦奥,足无用于时者之假物之游戏莫也。国朝多言金石,寡论书者,惟泾县包氏,钅 之扬之。今则孳之衍之,凡为二十七篇。篇名如左:

  原书第一 尊碑第二 购碑第三 体变第四

  分变第五 说分第六 本汉第七 传卫第八

  宝南第九 备魏第十 取隋第十一 卑唐第十二

  体系第十三 导源第十四 十家第十五 十六宗第十六

  碑品第十七 碑评第十八 余论第十九 执笔第二十

  缀法第二十一 学叙第二十二 述学第二十三 榜书第二十四

  行草第二十五 干禄第二十六 论书绝句第二十七

  永惟作始于戊子之腊,实购碑于宣武城南南海馆之汗漫舫。老树僵石,证我古墨焉。归欤于己丑之腊,乃理旧稿于西樵山北银塘乡之詹如楼。长松败柳,侍我草元焉。凡十七日至除夕述书讫,光绪十五年也。述书者,西樵山人康祖诒长素父也。

  ●原书第一

  文字何以生也,生于人之智也。虎豺之强,龙凤之奇,不能造为文字,而人独能创之,何也?以其身峙立,首函清阳,不为血气之浊所熏,故智独灵也。凡物中倒植之身,横立之身,则必大愚,必无文字。以血气熏其首,故聪明弱也。凡地中之物,峙立之身,积之岁年,必有文字。不独中国有之,印度有之,欧洲有之,亚非利加洲之黑人,澳大利亚洲之土人,亦必有文字焉。秘鲁地裂,其下有古城,得前劫之文字于屋壁,其文字如古虫篆,不可识别。故谓凡为峙立之身,曰人体者,必有文字也。以其智首出万物,自能制造,不能自已也。

  文字之始,莫不生于象形。物有无形者,不能穷也,故以指事继之。理有凭虚,无事可指者,以会意尽之。若谐声假借,其后起者也。转注则刘歆创例,古者无之。仓沮创造科斗虫篆,文必不多,皆出象形,见于古籀者,不胜偻数,今小篆之日、月、山、川、水、火、草、木、面、首、马、牛、象、鸟诸文,必仓颉之遗也。匪惟中国然,外国亦莫不然。近年埃及国掘地,得三千年古文字,郭侍郎嵩焘使经其地,购得数十拓本,文字酷类中国科斗虫篆,率皆象形。以此知文字之始于象形也。

  以人之灵而能创为文字,则不独一创已也。其灵不能自已,则必数变焉。故由虫篆而变籀,由籀而变秦分(即小篆),由秦分而变汉分,自汉分而变真书,变行草,皆人灵不能自已也。

  古文为刘歆伪造,杂采钟鼎为之(余有《新学伪经考》辨之已详)。《水经注》称临淄人有发齐胡公之铜棺,其前和隐起为文惟三字古文,余同今书。子思称今天下书同文,盖今隶书,即《仓颉篇》中字,盖齐鲁间文字,孔子用之,后学行焉,遂定于一。若钟鼎所采,自是春秋战国时各国书体,故诡形奇制,与《仓颉篇》不同也。许慎《说文叙》谓诸侯力政,不统于王,言语异声,文字异形。今法、德、俄文字皆异,可以推古矣。但以之乱经,则非孔子文字,不能不辨。若论笔墨,则钟鼎虽伪,自不能废耳。

  王中鸢俣十六种书体,于行草之外,备极殊诡。按《佛本行经》云,尊者だ杞涛液问椋ㄗ韵绿子实为说书),或复梵天所说之书(今婆罗门书王有四十音是),沂卢叱书(隋言驴唇),富沙迦罗仙人说书(隋言华果),阿迦罗书(隋言节分),瞢迦罗书(隋言吉祥),邪寐尼书(隋言大秦国